三角梅的“花”，竟然不是真正的花

成都建设南路东郊，这里曾是成都工业文明的先驱和象征，而今天，这里成为了残存的工业遗址。

两株奔放的三角梅爬上了充满历史年代感的建筑物，一株紫色，一株洋红，色彩绚烂分明。它们在已成为历史的建筑外立面打上属于自己的年代符号，用无所顾忌的绚烂和随遇而安的坦然，在东郊的记忆中穿越燃烧。

我行我素地绽放｜喵喵植物控

开遍城市的绚烂瀑布

在成都，很少有看到三角梅不开花的时候，从冬到夏，四季常开。

三角梅虽然耐阴，但是总的来讲是喜光的植物，环境通风、光照越好时，它们的花开得就更越鲜艳。初夏的盛花期后，三角梅还会长期零散地开放，只是这个时候，三角梅进入营养生长期，植株开始大量生叶，加之光照温度等各种因素，花的色彩和数量远没有盛花期那么壮观和鲜艳。

和一些柔弱的异域花卉不同，三角梅这种藤状灌木，很好地适应了中国南方的温暖气候，成为了珠海、深圳、三亚、厦门等众多城市的市花。它们极为从容地扎根下来，很快便展现出来自拉美的奔放和任性，一言不合就开出一个瀑布般的绚烂。

三角梅的品种花色五彩缤纷，自从走入人类生活，这种自带热情色彩的植物，很快就成为装扮世界各地街头的靓丽风景｜publicdomainpictures；peakpx；阿橋 HQ / wikimedia

今天，三角梅是我们最熟悉的植物之一。不过在两百多年前，它还默默无闻地生活在中南美洲的森林之中，认识和了解它的，只有当地的印地安人。

开启时光旅程

1767年，法国罗斯福尔港，探险家布干维尔伯爵（Louis Antoine de Bougainville）即将率领“星辰号”，开启法国的第一次环游世界之旅。一同登船的，有受巴黎科学院推荐的博物学者肯默生（Philibert Commerson）。此外，一位慕名而来名叫让•巴雷（Jeanne Bare）的人，成为肯默生的随从和助手，加入了环球远航。

布干维尔伯爵（左）与肯默生（右）。肯默生所学甚广，从植物、鱼类、鸟类、昆虫到气象、地理都有所涉猎｜wikimedia

“星辰号”来到了巴西的里约热内卢。肯默生带着让•巴雷采集了上千种当地植物，除了看上去有点娘娘腔外，这位助手的工作表现让肯默生赞不绝口。他们采集的植物中，就有“开着三角形的紫红色大花”的三角梅。做为“星辰号”乘客，肯默生以布干维尔伯爵的名字命名了这种植物，Bougainvillea 也成为了叶子花属（三角梅属）的学名。

在一部讲述星辰号环球航行的电视剧中，菲利贝尔•肯默生和助手让•巴雷一起采集叶子花｜Mythos Tahiti - Bougainvilles Weltreise （2019）

一年以后，“星辰号”来到风景怡人的南太平洋海岛塔希堤。肯默生再次带上让•巴雷开始了采集。不过，岛上的塔希堤人一眼就认出让•巴雷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年轻女子。擅长辩识植物而对人脸盲的肯默生惊呆了。后来，他在日记中写道：

这株外形和叶子极具迷惑性的植物应当以这位勇敢的年轻女性命名。她穿着男人的衣服，有着男人般的脾性，以足够强烈的好奇心、足够富足的勇气和我们一起踏遍世界，而我们竟对她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。

在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中，是肯默生悄悄隐藏了让•巴雷是自己情人的身份，将她女扮男装后带上了船。无论如何，让•巴雷成为了第一位完成环球航行的女性。她和肯默生一起发现和采集了叶子花属的第一种植物，它的叶和茎上都有绒毛，苞片呈暗红色、淡紫红色、桔黄色。三十年后，德国植物学家韦尔登劳（Carl Ludwig Willdenow）将它命名为 Bougainvillea spectabilis，种加词 spectabilis 的意思是美丽壮观。

想象中的让·巴雷扮成水手的肖像｜actitudfem.com

或许正是肯默生的故事给了法国科幻小说家凡尔纳许多灵感。多年以后，在《格兰特船长的儿女》中，环游世界的邓肯号上，出现了粗心大意的地理学家雅克•巴加内尔。

酷炫的苞片，低调的花

三角梅有着各种各样的名字，比如香港和华南一些地区称它为宝巾花，这出自叶子花属的学名 Bougainvillea；而九重葛、宝巾花、葛宝巾、簕杜鹃、叶子花、纸花等这么多中文名，大多又和它叶状的苞片有密切关系。三角梅的色彩来自它们叶状的紫色或红色的苞片，三枚苞片各占据一角，轻薄如纸经久不落，所以在西方，也有人把它们称为“纸花”（Paper Flower）。

三角梅的枝上有刺，便于攀援｜喵喵植物控

除了被称为毛叶三角梅的叶子花（B. spectabilis），在《中国植物志》中还有一种光叶子花（B. glabra，也称光叶三角梅），后者由瑞士植物学家舒瓦西(Jacques Denys Choisy) 于1850年命名。顾名思义，光叶子花椭圆形叶的叶面光滑无毛。

毛叶三角梅的叶和茎上都有细细的绒毛｜喵喵植物控

在叶子花属的原生地，该属植物有十八种。不过今天最常见的三角梅栽培品种，多为叶子花属的三个原种——光叶子花、叶子花以及秘鲁叶子花（B. peruviana，也称秘鲁三角梅），相互杂交形成。

三角梅的三枚苞片由叶片特化而来，上面仍有明显的叶脉。不过因为角色反串极为成功，人们很容易将这些色彩鲜艳的苞片当做花朵本身。

三角梅的栽培品种，可以清楚地看到苞片上的叶脉｜徐晔春

人靠衣裳马靠鞍，光叶子花靠着一身拉风的马甲行走江湖。刚出道园艺界时，三角梅的马甲是紫色和红色，这两种足够炫酷的色彩让它们大获成功，世界各国的人们都被三角梅艳丽明媚的色彩打动。

之后，园艺师们又为三角梅的拉风小马甲注入了新的流行色彩，再后来又开始流行混搭元素，一款款小清新ins风的混色小马甲不断推陈出新。三角梅靠着不断变幻色彩的小马甲，在园艺圈闯出了极大的名头，收获真爱粉无数。

三角梅的栽培品种色彩缤纷｜徐晔春

不过，三角梅并非是一个只追求衣着讲究虚荣的花。穿在外面的马甲再怎么变幻色彩，三角梅也有着自己做为开花植物的尊严。花期时，三角梅每个苞片的中脉上会长出一个长长的花梗，开出一朵真正的小花；通常三朵小花会聚在一起，簇生于枝端，被三枚苞片包裹。

比起三角梅个性张扬的苞片，藏身于披风中的真正花朵却是低调含蓄不显眼。三朵皱皱巴巴的小花只是偶尔发发牢骚：“你们不是说好了赏花吗？我花虽小，却是真正的花，怎么全都盯着我那身衣裳去了。”

三角梅每一个苞片的中脉上都会长出一个花梗，开出一朵真正的小花｜喵喵植物控

谁来为三角梅传粉

三角梅的花虽小，却有着典型的花结构，颇为精巧耐看。小花通常为淡粉色或淡黄色，在未开放之前呈细长型；完全开放后，小花的花被外翻，形成一个看起来皱巴巴的喇叭口。整个花冠像一个狭长的小漏斗，细长的花被管中隐藏着五至八枚雄蕊和一枚雌蕊，雄蕊的基部合生在一起。

左：三角梅的小花有着典型的花结构。右：三角梅的栽培品种｜喵喵植物控；徐晔春

人们发现，三角梅的花被管结构如此独特，想要成功授粉实在是相当困难。三角梅的小花并没有什么特殊香气，难以吸引以嗅觉见长的昆虫。狭小细长的传粉通道，加之雄蕊和雌蕊在花被管中隐藏得如此之深，花被管又密生柔毛，更是一副非请莫入的嘴脸。

这激起了人们的好奇之心。这么小的花朵，为什么会长出如此巨大而华丽的苞片？倒底是什么样的传粉者宁愿如此挤兑自己，也要主动挑战为三角梅传粉的高难度工作？

三角梅原产南美洲，完成传粉挑战的并非昆虫，而是生活在南美洲的蜂鸟。这类世界上最小鸟有着狭长的喙，三角梅用极为夸张鲜艳的巨大苞片挑逗以视觉见长的蜂鸟，蜂鸟能够将喙伸进狭长的花被管中吸食花蜜，在这个过程中，蜂鸟帮助三角梅完成了传粉。授粉成功后，三角梅便会结出果实，它的果实是瘦果，果实极硬，呈五棱形，内有一粒种子。

蜂鸟正吸食三角梅的花蜜｜Stig Nygaard / flickr

不过，自从三角梅踏足园艺圈成为世界级明星后，离开原生境的它们就失去了蜂鸟这种极具技巧的合作者，不孕不育就成了三角梅要面临的问题。按照人类的审美趣味，三角梅从三种充满妖艳野性之美的植物，被园艺师不断杂交驯化，成为数百种乖巧可爱的栽培品种。经过反复杂交后的品种大多不育，所以我们很难见到三角梅结出果实。

不同的三角梅栽培品种｜徐晔春

今天，人们主要通过扦插嫁接的方式对三角梅进行扩繁。园艺师们还通过辐射诱变等手段，获得更多的三角梅品种。除了苞片的色彩变化，人们还对叶片打起了主意，培育出了许多斑叶品种。

三角梅斑叶品种｜徐晔春

目前，全世界正式登记注册的三角梅栽培品种已超过250个，中国也引进了上百个三角梅品种。作为通过苞片颜值出道的园艺圈成功者，三角梅还将继续前行在引领色彩潮流的道路上。

作者：喵喵植物控

题图来源： Wednesday Davis/Uiversity of Auckla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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